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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16日 22:22,东南印度洋 圣保罗岛,晴,舰外温度28度。

齐格琳德•赫斯曼和米蕾娜•瓦斯汀把舰上弄得鸡犬不宁。米蕾娜到处八卦,闯祸,带着菲尔德在船上探险,推着助行器乱跑撞人;而齐格琳德更是精力充沛,忙得一刻都停不下来,每次查看监控摄像都能看到她在普托雷玛奥斯随机的一个地方出现。似乎米蕾娜的任务是在船上散布混乱,然后齐格琳德再负责解决。她们的出现让整个母舰上的气氛都变得不太一样,像两个恒星一样持续发光发热。

我感觉到自己费尽心机才筑起的围栏马上就要被这两个人破坏殆尽,有什么东西在围栏里面左突右冲试图漫溢出去。

“厄德先生!”米蕾娜披散着微湿的一头大波浪卷,穿着印有樱桃图案的家居服从我身边经过,浓烈的牛奶香味随着头发一路扩散开来。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加入了武装组织,倒像是合宿的女学生。

“什么事?”

“厄德先生有......”

“喜欢的人吗?没有。”这是米蕾娜最近向所有人提出过至少一遍的问题。

“什么嘛!”米蕾娜不满地嘟起嘴。“为什么除了西格琳,大家都是这个答案!啊,说漏嘴啦。”

“没什么奇怪的吧。谁会在战争中与自己的同事发展恋爱关系。”

“嘁,菲尔德被问到了明明就有脸红〜听爸爸说对象是前任的驾驶员先生?他是不是......”

面无表情地敲了下米蕾娜的头:“他很帅。现在,去睡觉。”

小孩子还真是难缠。

摆脱掉米蕾娜,我继续向暸望室走。米蕾娜毫无预警地提起洛克昂更加让我心烦意乱。

暸望室的大落地窗前面坐着齐格琳德•赫斯曼。她说自己完成了熟悉母舰的任务,现在已经坐在舷窗前一个小时一动不动,看着她权限内的资料。“提耶利亚、提耶利亚、提耶利亚。”哈罗的嘴里连着一根数据线,还不忘和我打招呼——反正它发声的器官不是那张“嘴”。

我走到舷窗前看鱼群和蔚蓝的海洋,旁边的齐格琳德突然出声问:“你不去轮休吗,地球(erde)先生?”

轮休?呵,我上一次轮休可能是11年前——那时候我在培养液里享受着童年时光。

“他,”齐格琳德依旧低着头坐在地上,抬手把屏幕截图——是她正在看的洛克昂的资料——发给我。

再熟悉不过的页面,当然,比起我的权限要粗略许多。我吞咽了几口来舒张喉咙以便让自己发得出声。

“你......!”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。

齐格琳德•赫斯曼面对即将发作的我,丝毫不为所动,用淡然的口气说:“对不起,我多管闲事,我乱说话,但请你至少听我说完:你们得安葬他。”

我愕然。

“天人组织里,连一个家族墓地都没有的人不在少数,他已经非常幸运了。”

“那又有什么意义……”我攥紧了舷窗的边框,感受着手里那一块金属逐渐滚烫起来。哈罗在耳朵旁边“洛克昂、洛克昂、洛克昂”地聒噪个不停,简直要让我崩溃。

“那么,我能以随舰医生的身份说吗?就算是为了船员的心理健康也好,拜托了。”

“拜托了、提耶利亚,拜托了、提耶利亚。”呵......这个AI的感情比我还要丰富啊。

8月17日 9:10,西南印度洋 克罗泽海盆,多云,舰外温度26度。

昨晚,因为齐格琳德的话,我史无前例地失了眠。通常,如果是生理上的失眠症,我能够在纳米机器人的辅助下迅速恢复,但昨晚却一直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毫无困意。

我的脑子里回响着这些声音:指挥室里此起彼伏的战况报告;光束武器特有的,可以通过驾驶舱转导的嗡嗡振动声;以及为了引起驾驶员注意而象征性播放的爆破效果音:声波在真空中是无法传播的,再激烈的战斗都只是一片寂静罢了。所以,尽管我们找到了Dynames的黑匣子拍摄到的画面,却听不到洛克昂最后说了些什么。而我知道,我的大脑在想起它们的时候,作出的反应和真正听到它们时是一样的。

大脑整晚都待在战场上,怎么可能睡得着。

——可恶。

明明我已经不再感到窒息般的痛苦和茫然,明明已经渐渐地习惯了没有veda和他们的生活。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大家会陪我一起心照不宣地保持缄默,但米蕾娜和齐格琳德,却强行让我回忆起自己刻意忽略的一些事。直到被人如此反复提醒时,我才想起来他在普托雷玛奥斯上就是这样重要:战斗数据优秀的狙击手,驾驶员的队长,刹那和菲尔德的好哥哥,以及曾经支撑我继续战斗的那个理由......

啊啊,原来他并不是如我所愿地消失不见,只是我捂住眼睛不去看罢了。

我向菲尔德提出要去地球轮休的计划时,菲尔德感到非常意外,轻声“诶”了一下。“提耶利亚......是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吗?”

我不知道如何恰当地告诉她,最终只能生硬地说:“爱尔兰。”

“是吗......”她先是用难以形容的眼神抬头看了我一眼,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:“为什么是这时候去?都......三年了......”

“是很不合时宜,但齐格琳德•赫斯曼说,希望我们正式安葬他......洛克昂•斯特拉托斯。”我意识到说出这个名字需要很大的勇气。

“是啊。她希望我们振作起来。”菲尔德•古雷斯勉强地笑笑。她像是眼睛不适一样不停地眨着眼睛。“我们应该会有东西托你带吧,一会儿在作战会议室一起说?”

如菲尔德所说,接下来,我们要在会议室开例行的会议,布置接下来的任务,确定航向和交换情报。

“在说其他事情之前,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。”拉塞•艾恩两臂抱在胸前,一连克制的狂喜表情。说完,他按下手里的遥控,打开大屏幕。“当时你们都不在,只有我恰好在指挥室看到这个东西——刹那还活着,王留美的情报。”

会议室里顿时生出一片或低或高的议论声和惊叹声。

王留美很少提供如此模糊的情报,大体是说,特工在从宇宙前往非洲塔La Tour的班机上,无意中目击且确认了刹那•F•清英本人,但碍于情况特殊无法取得联络,所以除了知道他还完好无损地活着之外,他在做什么,有什么打算,一概都是未知。这都是五月底的事情了,只是王留美打算等待一个确切消息而延迟告知了我们。但是对于三年来不断寻找、等待,一次次期待又失望的我们来说,这已经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消息了。——虽然从个人角度上我很讨厌刹那•F•清英。

等到大家的议论差不多结束,我打断旁边缠着齐格琳德和菲尔德探讨“清英先生帅不帅”的米蕾娜•瓦斯汀,也提出了我的打算。

“我想去爱尔兰轮休,参加一个葬礼。”

不出我所料,刚刚还热闹嘈杂的会议室马上鸦雀无声。

8月26日 21:00,厄加勒斯角,大风,舰外温度4度。

普托雷玛奥斯即将越过最初被称作“暴风角”的好望角。我正在整理行李,不久后下船在附近一座无人小礁上等待王留美部下的接应,踏上前往爱尔兰的旅程。

各种伪造的证件要等到王留美方面提供,而我由于在地球上没有任何记录,特地要求使用部分真实信息,如果有在地球活动的同伴——尽管我不想承认就是刹那•F•清英——看到,倒是一个小惊喜。毕竟我的行动代号足够特别,重名的几率还是很小的。

米蕾娜和菲尔德抱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走进我的房间,盒子上还托着那只橙色的哈罗。米蕾娜先递上手里那只稍小的纸盒,里面有簌簌的声音,是信。“这是米蕾娜的主意哦!因为如果不写在纸上,怎么给斯特拉托斯先生看呢!”她的薄嘴唇吐出连珠炮般的一串“特拉”,完全没有任何顾忌。菲尔德手里大号的碳纤维收纳盒,四面还有密封扣,颇具重量感。“我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才合适,似乎都用不到了,但又舍不得......”她顿了一下,温柔地笑着说:“是他在训练时穿的作训服,一个从拉格朗日3回收的瞄准镜头,还有通讯器。”

三样物品都是地球生产的,不然天人的保密规定决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。

分别放好两个盒子,菲尔德又执意让我把哈罗也一起带走。“带着吧!这也是他非常重要的伙伴呢。况且提耶利亚又不会给我们带录像回来,我们还能看看哈罗拍下的风景啊。”

两个理由都很没水准。我想拒绝这个额外的麻烦其实很容易,但我看着菲尔德•古雷斯诚恳的眼神,没什么话能回复她。

“你也想去吧,为什么不说?”

菲尔德的回答让我感到费解:“在托勒密上,你才是他最重要的人。我去了,会很尴尬吧。”

坦白说,我很费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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